工棚里,老瞿对正在那张大桌子上收拾行装的张济夫说,表弟,山里没别的,土特产多,带点走吧。

    张济夫一摆手,说不用那些,我跟姜雄华商量好了,一人背两个菜板回去,送两个朋友。张济夫说的朋友就是李轼和杨建国。张济夫指着墙角的几个菜板,这就够我们背的了。他曾利用树桩锯了四个菜板,四五十公分的直径、一两寸厚,还没有干透,沉甸甸的。

    老瞿说,好,干了两年,也是一个纪念。这种硬杂木做的菜板比皂角树做的菜板都好,切也好、宰也好,不裂、不烂、不起渣,包你一辈子都用不烂。

    姜二娃啥都没带,只带了几根非常漂亮的金鸡尾羽。那是他前两天和张济夫到老马家告别时,专门要的。

    临走那天,他们搭上林场到新四镇的运输车,准备到了新四镇,再坐船顺金沙江而下。

    马山雨和她爹马山林站在山头上,一直看到车拐弯后,路没进森林,不见踪影。那天要不是有张济夫在场,她会不顾一切,冲出来拽住姜二娃,不让他走。等姜二娃他们走了后,她抱着那双泡沫塑料凉鞋哇哇大哭,她跟她爹一样并不晓得这鞋的珍贵,她连普通的塑料凉鞋也没穿过,自然也不晓得两种鞋的差异。她心头认定的珍贵是因为鞋是姜二娃送的。她家孤零零地在山里,连邻居都没有一个。她在学校也没有一个要好的同学,同学都是职工子女,又比她小两三岁,不跟她这个农村女娃来往。像她家的破房子一样,她也是孤零零的。姜二娃对她来说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亲人恋人。第二天,她就去林场,走到半路,突然想到,这时姜二娃的心头,只有当妹妹的自己,曲英霞才是他喜欢的人了。自己还去干啥?又转身回去了。这时,马山雨的眼泪,顺着脸颊簌簌下来。

    黑子一路狂叫,追着车跑,直到听见老马的口哨声,才停下来。

    送他们走的正好又是赵车。赵车说,你们姜家兄弟在这里可有大名了。当哥的在我们森工系统力压群雄,他指的是掰手腕。当弟的在西林有见义勇为的美名。

    车到西林,赵车问姜氏兄弟,要不要停一下哇?他晓得姜雄华跟老耿有交情,也晓得姜二娃跟曲英霞耍朋友的事,曲英霞多次坐他的车去林场,他也经常拿这事打趣姜二娃。

    姜雄华之前跟耿一龙打过招呼了,看了姜二娃一眼,说去跟小曲打个招呼吗?姜二娃一摇脑壳。姜雄华说:

    “走吧,赵师傅。”

    隔一天,马山雨在西林镇街上碰见曲英霞。自从曲英霞跟姜二娃好上后,马山雨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,曲英霞不仅长得漂亮,那身材也没得说。不像自己。但她当着曲英霞绝不承认这一点,尤其反感曲英霞在她面前那种自然流露的优越感。一见面,她就幽幽地说:

    “姜二娃走了,你得不到他。”

    曲英霞又露出那种自信的笑,她根本不把面前的马山雨放在眼里,一个乡下丫头,哪方面都不如自己。用姜二娃的话说,长得像豆芽菜。哪能跟自己比?况且姜二娃还对自己承诺过。她用很温柔的声音对马山雨说:

    “我敢跟你打赌,你早晚得叫我嫂子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,是说姜二娃早晚是她曲英霞的人。这话,差点没有把马山雨的肚皮气爆,她狠狠地哼了一声:你得不到他!

    说完,昂起脑壳,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一年后,正在地头劳动的曲英霞,被叫到公社接电话,她妈李淑霞在电话里告诉她:大学恢复高考了。放下锄头,回家来参加复习,准备考试。